皱痕

    

    许无咎并不敢在外留崔沂至暮,午后时分,便依依不舍将她送回崔府。临别时他神促,慌慌张张告辞而去,几乎是落荒而逃。

    崔沂望着他急匆匆的背影,忍不住失笑,轻轻,转身入了府。

    回来得早,陆氏每的请安便逃不掉。她原还寄望许无咎能留她吃顿晚饭,借此明正个懒,无奈那不敢开口,崔沂得维持着所谓“姑娘家的矜持”,更不好说什么。

    草草用了饭,她往陆氏院去。果不其然,崔峋也在。

    他这些子来得频繁,几乎每不落,崔沂也纳闷:按她初来时打听的说,崔峋并不常在家,常年在外任事。如今倒好,像是忽然抽段闲来,准时现身。

    不过官场之事她向不懂,也懒得琢磨太多。只想着——若是崔峋好不易空些时间,自然也得抓紧陪陪陆氏。推己及,崔沂是懂的。她从小与赵姨娘相依为命,谁离开谁,都得挂念个不停。

    可进门,她便觉气氛不对。

    屋静得奇,却弥漫着风雨初歇后的压抑与沉滞。陆氏坐在炕边,手搭在膝,另手的尖不安敲着桌面;崔峋则持盏品茶,神淡淡,看不绪,但周身却隐隐透着冷意。

    像是刚争执过。

    近来崔策对崔海格外心,陆氏愈焦躁。她身书,并非心狠手辣之。虽对庶子女多有提防,可真说起清除异己,她又实在不了狠手。可她又无力与崔策抗衡,只得门心思压在崔峋身

    她不是没暗示过他,要他多些作为,好把崔策的注意力重新拉回来。可崔峋总是淡淡笑,并不接话表态。这让陆氏的郁闷更深了层,感慨着不由娘。她不好明着作,焦虑和怨气无释放,时常对崔沂泄几分。

    崔沂看陆氏此刻绪不稳,自然不敢多言,去触她的楣。她规规矩矩从嬷嬷手接过汤碗,立到旁,自觉练起规矩。

    可今的陆氏似乎憋了太久,看她穿着打扮明显多了些用心,心便浮起了几分澜。

    “去了?”她问,语气不甚好。

    “是。”崔沂答得简短。

    “许家请的?”陆氏又问。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崔沂正要着汤碗继续,陆氏却朝她招招手:“坐这。”

    崔沂略有迟疑,但还是依言过去,在炕沿坐

    陆氏仔细端详着她带着些稚气的年轻的脸,握着她的手感慨:“许家那孩子,看着倒是真喜欢你。”

    她神放空,思绪也飘远了些:“趁他喜欢的时候笼络住,是稳当的。男啊,总能找到更贴心的,更漂亮的,更叫省心的。你若不去争、不去讨,总有会被换掉。只有你争得过、抢得赢,他们才会多看你。”

    这番话听得崔沂有些错愕。她万万没想到陆氏会突然说起这些,偏偏崔峋还在旁。她有些看了他,却见他神如常,悠悠饮茶,只得垂睑,听着陆氏继续说教。

    陆氏看她不答话,语气更急了几分,佛心积压许久的怨气和不甘终于找到了口:“你可别不信。女子的,进了门,若是不去讨好,不去争,就得站在边角,连风都不到你吹。你看看你姨娘,看看你姐姐们,哪个不是这样熬着?”

    “可不是……”崔沂本能开口,说了半,又咽了去。

    她不是不懂陆氏的话,可她脑子先冒的,却是娘的眉

    娘气的时候会蹙眉,往往会两不和她说话;娘手有道长长的疤痕,那是时她次用镰刀,没拿稳,娘为了护她被割伤的;娘喜欢吃鱼,女俩过得拮据,每次吃鱼,娘的睛都亮亮的。她和娘夜会搂着睡觉,娘会灌个汤婆子,女俩抱着入眠,有时候她睡不着,娘还会说起娘听过的故事。

    她脑海浮现个个不样的娘,笑着的娘,冷着脸骂她的娘,还有把她搂在怀的娘。

    她实在无想像这样好的娘,被塞进深宅,成为站在院门口等待君的符号。在她,娘就是不样。不是因为娘貌,听话,或者能。当然娘是很好看的,也很能,可她记着娘,从来不是因为这些。

    她觉得陆氏缺点道理,可又不知道怎么说才算对。她看着陆氏眉拧成结的脸,忽然难过来,不是反驳的怒意,而是怜惜。

    她低,看着自己裙摆道微微起皱的折痕,尖悄悄抚了抚,又像是按着心口的某种不安。半晌,她还是开口了,声音不,却句句清楚:“我只是觉得……不是账簿的数字,不是萝卜菜,也不是哪个听话、哪个好用就该留的物。”

    她顿了顿,抬起,神和却坚定:“。是会开心、难过、会惦记别的,好像是换不掉的。”

    话音落,室时寂静。陆氏微微张着嘴,像是没听懂。崔峋那盏茶已放回托盘,节轻敲了两,却没声响。

    “你这孩子,说的什么话……”陆氏终于声,语气有些惑,也有些疲惫。

    “我也不知道,”崔沂垂着,小声说,“只是觉得……心堵得慌。”

    陆氏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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