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六章冰湖

    

    乌普萨拉的总是来得很慢。月的校还有残雪融,滑,空气刺冷,窗外的枯枝蔓延着伸进灰空,像幅潦草的黑素描画。

    时之序坐在,电脑屏幕是两套报销系统:套是自己的,套是欧盟跨作项目的。两套系统之间有各种不兼的问题,而她正被困在张缺少收据的火车票和张多算了欧的饭费,来回核对、修改。

    她在这个表格改了叁遍。英语、瑞典语夹杂的术语让胀,她不得不开着分屏,用谷歌翻译对照。桌堆着几张潦草的会议记录、两本摊开的参考书和个空掉的咖啡杯。走廊传来几句低声谈,是北欧的smalltalk,不叁句就草草结束。

    她本来打算报销曼尔默那边田野的住宿和通,再整理访谈录音。那周她住在郊区的移社区,采访了叁户从叙利亚搬来的家庭,记录他们如何在城市规划被安置、被替、再被遗忘。现在,她唯的是把这堆报销文去,然后回宿舍洗、躺,哪怕只是小时。

    但她打开Outlook,看见又有两个邮读,个是导师催她改会议摘要,另个是作导师转的社会变迁研究心年会稿邀请,点在南京。

    时之序盯着那行文,忽然感到陌。她关掉报销表格,重新打开那封邀请函,努力让自己用术理的方式理解这事:会议题与她的博士研究方向度契、邀请者是曾经来访过的年轻老师、时间刚好赶暑期休假。用英文写作久了,她的语仿佛也变得迟钝。尤其是自那场卷全球的行病之后。

    她电脑,和对面正在收包的同事笑着点告别,穿深灰风衣,走进缓慢解冻的黄昏。

    宿舍在校外,坐分钟,再走路分钟穿过条林荫道。

    她推开门时,屋已经有在厨了。

    “V?lkommenhem!(瑞典语:欢迎回家)我了饭,你要吃吗?”Eric探来。

    他是时之序近的约会对象,个在文化研究所工作的博士后,英,在瑞典多年,煮得手好汤。Eric是典型的男家庭身,从小到的创伤是岁那年养的柯基犬去世,快叁岁了,提起这事来都还能泪哗哗

    她犹豫了,点了点

    餐桌是两碗热汤和盘烟熏叁文鱼配烤土豆。她边吃,边听他讲今卦:隔壁组的研讨会,Sophie和她导师又吵了起来,他们就个“后结构”的术语是否能安在难争执不休。

    她笑了笑,没接话。Eric讲着讲着停了,看她的神像是在试探:“你还好吗?”

    “还行,就是报销填了叁个小时,还是去。”她低喝汤,“术界的力之。”

    饭后他轻轻拉她的手,吻她。作甚至有点礼貌。

    他们在起的方式总是安静的,也从没有过争执,像两个长时间在极寒带的,用身体度而已。

    夜她躺在床,背对着他,听他均匀的呼声。

    窗外是片冰冻解的草,偶尔有风吹过枝桠。她脑阵恍惚,仿佛穿过道厚重的雾,就能看见岁那个在岭澜老街夜去的。那时的她以为,只要跑得够远,就能挣脱切纠缠。

    可她跑了这么久,绕了整个球这么远,冰原雪、海岸沙滩、术年表、会议系统,甚至连梦都在说英语了,还是总觉得自己没融入,也没有彻底离开。她现在像两个世界的in-betweener,失了根的游

    时之序笑了来。

    她又想起自己选本科专业的时候除周围切声音,坚定要读社会的原因,居然只是因为讨厌经济和文,又提不起兴趣转理工科,更没什么抱负去时岚期望的医和律师,后歪打正着,入了这行,漂泊到了这北欧苦寒之

    “Eric,”她突然有了点聊的兴致,把身边起来,“你为什么?”

    Eric睡惺忪睁开,拧亮了床的暖黄灯,靠着床看她。他喜欢她的睛,尤其是偶尔的这种充满好奇的、真孩般探究的神。其余多数时候,她的睛像立无的摄像,看不什么绪。当然,Eric认为要在于她很

    “你现在想聊这个?”他耸耸肩:“我这个嘛……因为我从小就想们怎么决定方是不是家。对我来说,这个问题从来不是想当然的。“

    “现在你了吗?”

    “没完全懂。”他摊开手,“但至少我得到了份工作;而且,Kairos,我觉得有你的方就有家的感觉。”

    时之序习惯了他手到拈来的话,也习惯了不往心去。

    她知道他家都是者,家来访的客不是文化批评家就是文社科者,他不用为计愁,只用追寻自己的兴趣,所以读概率只是到渠成。

    “你呢,为什么读了这样个找不到工作的专业呢?”

    时之序想了会,才说:

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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